【客語文章】《海陸鄉野傳奇》 新竹新埔寧都仔个故事

文/詹益雲

我姐公後生時摎新埔陳屋人做長年，該陳屋人大耕大種，非常
有錢，請盡多個長年仔做事，陳屋个頭家對這兜長年仔沒幾好，常
挶(giùg）有錢人勢，盡看這兜長年仔毋起，這兜長年仔有氣沒趟透
(mo tang⁺ téu），沒頭路啊，屋下一群大細愛食愛使，全靠摎人做長
年、做長工來換飯食，佇人屋簷下，頭林不得不低三寸，看人个面
色食飯。
這兜人心肝當鬱卒(vùd zùd），想空想缺就想愛來㩢耍(mèd să）
頭家，出出氣，毋過，一時滴又想毋出有麼个好辦法來。有年，陳
屋人起新屋，起好愛入新屋時，大請人，講愛連請三日。有三個長
年仔想想仔，這擺機會來咧，就想愛聯合起來㩢耍頭家，㩢擺分佢
膏肓(gò mò），我姐公係其中之一。這兜長年仔日時頭愛做事，就選
佇暗晡時頭變鬼變怪來摝(lug）人。陳屋大請人該日，食飽夜，大家
摝一日，全都痶(tiám）到膏肓，橫落眠床就 kud 事睡，一覺到天
光，逐個������娘人都發覺著自家仰會睡到地泥下寧來，連連三暗晡都
係恁樣，大家毋知係閼(ad）好，也係笑好。食了夜，������娘人摎盤碗
檢揪(giam⁺ ciù）收好放落米籮肚放，天光日好用。吂知到天光咧，
看著滿地泥下盤盤碗碗放到滿片係，該兜來������手个������娘人斯會閼死
去，本來就痶吂過，又愛摎該兜盤碗洗加到，重新放到米籮肚寧
去，頭家也查毋出係麼儕恁摝人來㩢耍人，係知著麼儕該會分頭家
打死去。
大請人三日總算會過忒咧，最尾日，還春一大飯甑(pon⁺ zĕn）
个飯，準備第二日煮糜(moi）分大家好食，毋好打爽，該暗晡三光
半夜，有兩個長年仔變个寧都仔䀯(pu⁺）大家都睡忒咧 ，就佇飯甑
該春著个飯頂屙墣(pu）屎，我姐公當閼，當場大罵另外該兩個寧都
仔講佢兜，㩢耍頭家來出出氣毋係大問題，毋過，屙屎佇飯頂該就
係傷天害理，無天良个事，你愛知，民以食為天，你兜恁樣做會夭
折。過了無幾多年，這兩個後生遙遙个長年仔，二十空歲全都夭折
死忒(ted）去咧。我姐公食到八十八，正安然自在過身忒。
我姐公後生時分我姐婆招，身下四个妹仔四个倈仔，平平凡凡
照顧一群大細成人長大，一生人毋梟人毋害人，到老時，福祿滿
堂，下把仔會講起後生時做寧都仔个故事，該兩時我正十過歲仔，
佢緊講我耳 hiàg hiag er⁺緊聽，到今我還當記得。2
我姐公講佢仰般做寧都仔个故事分我兜聽。
做寧都仔變「寧都精」一定愛會念「寧都經」。愛先準備一碗水
放佇伯公廟後背，地泥下挖隻窟，該碗水放佇窟肚用扁平个大石鼓
磧寧(zàg nén），驚怕分狗也係講貓仔摎這碗水打捨(da⁺ shá）忒，係
打捨忒，歸生人就做能渡仔，永久都無法度轉轉人身咧。續寧愛佇
日頭下，一片念經，一片脫衫褲，脫到光光，經緊念，衫緊脫，念
到日頭下無影為止，這兩時，衫也脫光，經也念束，影也毋見忒，
魂魄也搭伯公該寧放好勢咧，這兜事做束，就變成寧都精咧。寧都
精毋驚日頭曬，斯驚毋係日頭个光線，像蠟燭火、電火、油盞火等
等，係講毋係大自然个光，就會顯身，無半滴法力咧。寧都仔驚
冷，因為佢無著衫沒著褲，斷條紗線。佢三餐乜愛食，日時頭無相
干，食夜時，該就艱苦(gàn kú）哩唷，故所以冷天時毋會有寧都
仔。食飯時佢愛佇別人後背，人挾麼个，佢就跈寧挾麼个。屙屎屙
尿愛佇無人个位所屙，因為屙出來个屎尿一離開人身，雖然講人看
無著佢，毋過，屎尿看得著啊！
我姐公做寧都仔時還當後生，以後也無過做過。到我姆(mè）從
出世到嫁人，已經過忒盡多年咧。我姆嫁到詹屋了後，我嬤有擺摎
我姆講起我屋下河壩對面陳屋人，入新屋分寧都仔搞躁(gau⁺ cău）
个事情，我姆毋敢加講，因為該係我姐公該兜人做个事啊。
這隻故事除了自家人之以外，其他沒人知得，到如今百大零年
咧，物是人非，無人知得，也無人會提起這件事情來咧，陳屋个後
代子孫雖然有人知這事情，乜無人查得出這件事情个來龍去脈。這
隻故事永久都毋會有人講起，盧士盟先生盡想了解這「寧都仔」个
故事，也當有興趣，就喊我摎這故事出心寫出來分大家分享。
《聊齋》「瓜棚架下雨如絲，姑且言之，姑且聽之」
你講呢！
【註解】
1. 沒趟透：有氣無處宣洩。
2. 鬱卒：鬱悶。
3. 㩢耍：玩弄、整人。
4. 㩢擺分佢膏肓：整死他。
5. 摝(lug）人：搗亂。3
6. 痶(tiám）到膏肓：累得要死。
7. kud 事睡：酣睡。
8. 檢揪：整理收拾。
9. 春：剩。
10.飯甑：裝飯木桶。
11.䀯：伺查，等候時機。
12.夭折：短命
13.耳 hiàg hiag er⁺：側耳傾聽的樣子。
14.磧寧：壓著。
15.打捨：不小心傾倒。
16.放好勢：安置妥當。
17.寧都精：能通曉隱身術者。
18.斷條紗線：脫得精光。
19.當後生：很年輕。
20.搞躁：叨擾。
〈小記〉
《寧渡仔 1》刊出後，蒙得讀者指正，「能渡」應為「寧都」，遺
憾个係，盡敗勢，我摎讀者个大名嗄毋記得去，請問做得摎我講
無？再次承蒙佢个點破指導。